我记得那是一场为纪念科恩教授举办的学术研讨会。讣告说，科恩教授在修理自家屋顶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失去知觉，再没有醒过来。一位凭智识享誉世界的老人，因为心血来潮的体力劳动，生命戛然而止。这么巧的事在小说里发生的概率都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可我知道这不是幻觉，一切都可以是相对和模棱两可的，唯有死亡是绝对而真实的。

在邀请我参加会议的邮件里，我记得老方先是恭喜我最近发表在期刊上的论文，然后说：“会议规模不大，你随便提交篇差不多成形的东西就行了。上海炎天暑热，过来重温一下湾区最冷的夏天也未为不可。”

除了邮件标题，通篇没有提到科恩教授的名字。我清楚地记得在心里冷笑，想象老方申请研讨会资金的文书上，一定满篇都是科恩教授的名字。我还想象老方在手机上打字、发邮件、颐指气使— 虽然我早就不是学生了，更早就不是他的学生了。

我记得把行程微信发给老贺，和我共同养育一个孩子，同住一间公寓，同一所大学教书，交流永远靠微信，在路人和仇人边缘徘徊多年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