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西域地理图说》的相关问题研究
更新日期:2017-08-01     浏览次数:350
核心提示:《西域地理图说》是清朝乾隆中期记述当时南疆区域内人口、官制、物产、民俗、和事件始末的回疆地方通志,成为后世学者了解和考察天山南路各个方面情况的重要参考资料。

      《西域地理图说》是清朝乾隆中期记述当时南疆区域内人口、官制、物产、民俗、和事件始末的回疆地方通志,成为后世学者了解和考察天山南路各个方面情况的重要参考资料。不过,由于该书未经官方收录,书名也是后世者命之,列入私家藏书之类,后屡经抄刻复印,辗转传播于原南充师范学院图书馆及美国;加之出自近代学者缪荃孙收藏、李文田之批注,当代学者阮明道笺注,刘景宪为之翻译满文部分,其注解之详略与价值可谓集焦点于一处,取得一定成果。但是,反观该书撰者之姓名、身份、生平事迹等多成为史学疑案,对于该书的史料价值,兼有可采与可辨之处,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这种围绕书与人的复杂情况及二者间产生的强烈反差,鲜有个别文章论及,未引起学界关注。本文拟在前人研究基础之上,就《西域地理图说》书名和版本源流予以梳理、对作者身份及回疆志关系、史料价值的褒贬,继续深入探讨,尽可能补充一些新材料,提供一些新视角,不足之处,恳请方家指正。

一、成书背景分析

(一)治新政策的变化

从康熙到雍正七十年间,对于南疆及整个新疆地区治理政策是动态的变化过程。康熙三十五年( 1696) ,哈密维吾尔人首领率众归附,康熙皇帝认为“回子风俗与蒙古无异”“应将伊属下人照各部落编为旗队……食俸掌印”。[[i]]迨至乾隆朝治理新疆,采取由甘肃总督到伊犁将军过渡之法。乾隆二十四年( 1759) 初置陕甘总督管辖新疆,将安西道迁驻哈密等地,于伊犁、叶尔羌等地添设文武官员。二十五年( 1760) 初,乾隆皇帝恢复陕甘总督建置,在新疆设伊犁将军。此年九月乾隆对于兆惠奏事批曰:“喀什噶尔办理回众事宜,仍循其旧制,节制于伊犁将军,后遣大臣一员协助管理……俱着传谕知之。”[[ii]]对于回部地区间接统治,各城分设伯克管理具体事务,统于驻扎将军之权限内,征收赋税,以节省统治成本。为此传谕兆惠,“办理回部,择其有功而可信者,授以职任,管理贡赋等事,具奏请旨。”[[iii]]对于其统治:霍罕在鄂什、喀什噶尔西北八百八十里……诸城皆有伯克,众咸听命。[[iv]]另一方面任用回人为总管,采取各城分设头目、分散管理的办法,同时在各要地分设都统,参赞大臣、办事大臣等员,分管改地军政事务,正如乾隆诗文曰:“本朝文轨期同奉,味谷寒暄重细求”。另外据阮先生考按书之下限为乾隆28-29年,时值伊犁将军初设,第一任伊犁将军明瑞执掌北疆时期。

(二)大清一统志二次撰修的影响

郭丽萍认为:“嘉道西北史地研究的兴起直接渊源于清代新疆方志修撰、西北史地之学的影响。”[[v]]此书因记南疆各地之社会状况,广义上可视作南疆地区的方志著作。乾嘉一朝,受时代学术之潮,传统学术中缺乏实测手段的支持,重于文献考证,很难获得亲历目验与实地考察的机会。乾隆二十四年,清朝完成西域的统一,随着版图的扩大,熟悉各省状况,又是清朝政府所必需的,回疆地区“土地险易,民俗物产旧籍无考”,不利于地区之治理。因此清代官员到新后,为了尽快了掌舆情,供施政之助。“乾隆二十九年开始进一步修撰的西域新疆统部,体现西域大一统版图,从而顺从国家大一统的纂修宗旨。”[[vi]]就乾隆一朝记述西域史地的重要文献而言,有《平定准噶尔方略》《西域图志》《回疆志》《西域闻见录》《西域同文志》等,整体上作为其官私史籍的一部分,都是清政府治理新疆,揽朝理政,划一社会秩序,重视文化、志书修纂的使然,也为此书的撰写奠定了一定的社会土壤。

二、书名与递藏源流

通查各种官方与私家目录之书,总体对于西域地理图说的著录、提要也是鲜而述之其收藏的状况、递藏的源流、以及总体状况予以梳理。此写本内框21.6cm ,横13.9cm ,是根据原作底稿誊抄的写本。[[vii]]从图记印记分析,其辗转流传据注本所记大致为:袁永慕堂图记最早,九钟精舍藏书(即吴士鉴1868-1933)在后,后缪荃孙所有,李文田借抄并批阅,并以同书异名分藏传至国内外,但繆氏藏书中未及收录,查其原因可能为:(一)《艺风堂藏书记》乃目录性著作。目者即图书的篇名与书名,录者即称序录、书录,合之目录者有目有录,此书不题书名撰人,又如何据以入目而录? [[viii]](二)缪氏与李氏向来有师生之谊,因而李氏为其定书名,考作者, 并有“ 题此以归编修” 一语的由来。对于其著录,也是信息极有限。阮氏注本,并未对于袁永幕堂图记的情况予以深入,经笔者查阅比对他书以此题款之印章,当为袁昶。 查《古籍总目》史部著录袁氏《永嘉堂藏书目录》为:“凡六卷附目录碑目一卷,清袁昶藏并撰有篆文印”。与是书图记相吻合,则是书经过袁氏所藏所见当无疑,并且从《图说》两印记颜色墨迹判断袁氏收藏时间早于吴氏。关于袁昶(1846--1900),姓袁氏,讳昶,“初名振蟾,字爽秋,今浙江桐庐县人。光绪二年进士,博通掌故,授户部主事。光绪十八年,以员外郎出任徽宁池太广道。……二十四年,迁陕西按察使,未到官,擢江宁布政使,调直隶。未几,以三品京堂在总理衙门行走,授光禄寺卿,转太常寺卿。”[[ix]]考其生平,其事迹多著于《太常袁公行略》《毗邪台山散人日记》《晚清名儒年谱》等兹不赘述。

回族古籍整理大型丛书:《回族典藏全书总目提要》[[x]]也未及著录相关状况。

 缪荃孙‚《嘉业堂藏书志》《四库未收书目》皆著录《回疆志》。

《中国丛书综录》《丛书广录》也未见零星记载,可能当时是书未予刊印流传。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嘉庆十四年成书之《新疆志略》,著录佚名,清抄本。该书记述南疆官制、屯务、钱粮,书后同《图说》附有满文的部落名称,核查其内容,无明显差异。当抄自图说,但小部分内容又有差异。

三、作者身份蠡测

(一)初学汉语分析

因该书原始面貌著录为佚名,最早李文田认为其盖为八旗望族所作,但未提出任何证据,后之马大正先生也从此说。但从逻辑来断,诸家立论之依据在于书之内容有满语、汉语相兼之状况,书写格式一反惯例,从左至右记述。再者部分汉文字错脱误倒,故而阮先生进一步定性其作者为初学汉语的满族八旗子弟。笔者认为“初学汉语”此说值得商榷,并且蠡测作者系为官人士。理由内证如下:一方面来说,其记载文笔通达,对于南疆地区是了然于掌,不能与沿袭故纸者。观其述总是记曰时合丰年,人民安乐,各回城战事渐平,国境外各族归附,其记载各族有:鄂特巴什、鄂罗斯、布哈尔、孔喀尔、霍罕( 浩罕)、巴达克山、温( 痕) 都斯坦等。以上地区有些是当时的旧名, 因资料匮乏,缺乏论据支撑,现不可考。有的为独立政权之部落, 有些今为小地名,如吹塔拉斯,后属哈萨克, 塔什罕( 干) 。有些是译名不同而后来又另有名称。据《高宗诗文十全集》所载,对于葱岭以西的部落记载,以布鲁特与哈萨克为主,然而《西域地理图说》有上述之部落之记载,都详其地址、人民、政治、经济以及旅途路程所需要的时间,诸如所记:由爱乌罕地方, 为回人部众,该属有希希哈…… 等水陆十五州郡,“善于水战, 陆战亦强”;另外记述生活状况则曰:“人稠地窄,可种田稀,多依畜牧为业;差使资贡,瞻仰圣言”等。书中有不少关于准噶尔普尔的记述,涉及当时葱岭以西霍罕等诸部落的钱币,温都斯坦之金银材料,此等详细之记载,非亲身生活或目验所不得。另一方面,八旗望族与初学汉语本身就是矛盾的,其理由有二:从乾隆一朝之文化整体状况来看,官方史书编纂受现实政治的影响较深,官修方志写成后,大多及时印刷,有的还会再版。私人未刊之书,稀厥不一,价值日后才识。尤其乾隆朝皇权最为集中,研究乾隆朝的官修国史,现实政治问题置于首位。此外,修史机构的不断完善,更直接影响史书的撰写。[[xi]]八旗自入关以后,满语在相当多的将领大臣中已经生疏。如明瑞将军任上,乌什办事大臣、副都统素城系满洲要员,其满文奏折竟“有不成话者”,乾隆三十年伊勒图进京奏事,皆说汉话,全不以清语为事,饬令“尤当以娴习技勇、清语为要”。从侧面来讲,乾隆帝认为各城驻扎满洲大臣的一切文移,都应用满文,“若清语不熟,致失满洲体制,毕为回子、哈萨克诸部所笑矣”下令”及驻扎各城大臣,黾勉肄习”。[[xii]]从中我们不难看出,当时满洲官员汉语之水平,远甚于国语,“嗣后大员回事接谈之际,务演习清语[[xiii]]。”虽有部分汉字之错误,但就整体而言就该书文中所记也可看到是书记载文句简练、择要分述,措词不虚美之处。再者从旗人著述总体特点与特征来看:同时期的著述来看,无满汉相间之记载之先例,下层人士几乎无条件与可能,正如《御制皇舆西域图志》序言:回部之人皆在廷执事,而国语切音译外藩语又甚便且易,但历来西陲之地,语言不一。“是书字迹有改动情况,笔迹字体也略有不同,书名也是后来者命之,系出自多人之手”不能因为部分字迹之错讹而断定,因为最早所见之本,可能非原始本。由此是书作者之汉语水平之说断,似为不妥。另外所记有18页满文抄件,汉语数量显超过满文,且满文所述之多为当时未归附清朝的境外交通一节,突出的是增加时人对于中亚一带之认识,不能因为有满语之记述,而断之为初学汉语,不排除有删节、增纂之可能,此点可从经多人手笔抄写中可窥一般。

(二)为官喀什噶尔

上文已述及清朝对于回疆的治理政策,从行文的线索来看:是书篇目从南疆地区的城村户口、官职制度入手,记述当地的征收税赋、流行的钱币与各地的经济状况,平叛前南疆各大城的贸易行规,可校诸书所记。继而叙述当地之土产时贡与衣冠服饰等桑生活风俗概略,对于外夷情形、垂古胜迹二个部分,虽记载较前为简略,但依据文章布局当为“导受风化礼体,以觅永久之荣华,而图源远之昌泰”之意,从整体来看,布局紧凑,非初学汉语之人所能深谙,身为一名朝廷官员理性评骘新疆的历史事件与政治生态,此亦吻合一个自然人对新事物,由浅入深的认识规律和著述特点,作者首先是作为一个为官之人。第一,其对官职相当熟悉,对回部原有伯克之职名,职务及军规、行刑之律,清朝所定之诸伯克职衔数,铸阿齐木伯克图记,以及所用之器械军装的记述,详细备载。只有为官喀什噶尔,才有此认识,如乾隆谕曰:“擒获逆酋后,仍另选本处伯克令其办事。”第二,对于将军兆慧之奏事具悉来看,“喀什噶尔城其地简要冲繁不同,将军兆惠等初定拟伯克时,俱其地方之必不可少者,添裁设立,各城或有或无者不一”就此条记载,据乾隆二十四年闰六月兆慧之奏言:“各城及村庄绘图呈览,并将设定官职、征粮铸钱及驻兵分防事宜列款具奏”[[xiv]]又此书载:“次奉军机处大臣议以可行具奏,奉旨以议……确查哈尔沙尔、辟展等回人之伯克,民丁离散,已绝论其伯克矣,故此两处无伯克职衔字号;自新疆平定以来,兆等仰体圣主柔远之意,议定正项钱粮多数,以缓民力”由此可见作者对于上层官员之事迹及官场职衔设置明晰,文字背后从思想上对于兆慧赞赏有加。然而对于伯克贪婪残暴之统治,目见详叙,罕见于他书,也是熟悉官场之例证。第三,所述“现今辟展以西各部回城通用者制钱”、“素闻西域有使金钱者”从文中所记还可寻求到内证如下:垂古胜迹部分记录各回城古迹名胜时,惟独之述喀什噶尔南一处城址与高宗时御制诗文碑三座,大概作者认为古城遗址反映“先王之威仪”,也是国家主权的象征。但为何喀什噶尔城旧址与三座记功之碑并列一节记述之,大可安排至城村户口一节记之,这一定程度体现作者撰述的取向,也可窥为官之身份。


国家图书馆对于此书注本题解为:据乾隆间满人所撰《西域地理图说》手写孤本整理,凡八卷。查高校古文献资源库,此书附注为1988年阮先生原序,1991年修改,南充县金文印刷厂铅印发行,8卷附录,现藏四川大学图书馆,至于最早怎样入藏原南充师范学院暂不得知。

‚ 叶子《中国历代收藏家图表》,上海:中西书局,2013:298。据此书载:缪荃孙,1844-1919,与王秉恩、罗振玉、徐悲鸿、李瑞清、顾麟士、刘海粟、粱鼎芬、沈曾植、张之洞等藏书家有过交往,其代表作有《艺风堂文集》《云自在龛随笔》《艺风堂藏书记》。

ƒ依据吴丰培校订之《新疆回部志》印本,编入边疆丛书第5辑。

参考文献:

[[i]]温达.《亲征平定朔漠方略》[M].卷46,康熙三十六年十月癸亥,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1175.

[[ii]]傅恒.《平定准噶尔方略》[M].正编卷62,乾隆二十三年九月丙午,兰州:西北文献丛书影印民国六年.

[[iii]]傅恒.《平定准噶尔方略》[M].正编卷61,乾隆二十三年九月戊戌,兰州:西北文献丛书影印民国六年.

[[iv]]钟兴麟.《西域图志校注·卷29》[M].新疆:人民出版社,2002:509.

[[v]]郭丽萍.《绝域与绝学-清代中叶西北史地学研究》[M].北京:三联书店,2007:4.

[[vi]]侯德仁.《大清一统志之西域新疆统部的纂修与学术价值》[J].中国地方志2006(12):15.

[[vii]][15]阮明道.《西域地理图说注》[M].延边大学出版社,1992:3,128.

[[viii]] 谢玉杰,王继光.《中国历史文献学》[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220.

[[ix]] 赵尔巽等撰《清史稿》[M].上海:中华书局,1977:12755.

[[x]]张海进,吴建伟《回族典藏全书总目提要》[M].宁夏:人民出版社,2010:5-7.

[[xi]]吉福峰.乾隆朝《西域图志》编纂考[D].北京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0:18-21.

[[xii]]《清高宗实录》[M].卷698,北京:华文书局,乾隆二十八年十一月辛酉条.

[[xiii]]阿拉腾奥其尔.《清代伊犁将军论稿》[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6:29.

[[xiv]]傅恒.《平定准噶尔方略》[M].正编卷75,兰州:中国西北文献丛书影印民国六年.

[16] 新疆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清实录·新疆资料辑录·乾隆朝·卷四》[M].新疆大学出版社,2009:154.

[17] 阮明道.《有关西域地理图说的两个问题》[J].四川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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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程娜.《回疆志研究》.北京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D].2009:22.

[20]付平骧,李凤仪.《读旧稿本西域地理图说》[J].南充师范学报(哲社版),198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