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上述对费斯克大众文化概念的简单辨析,以及对微信自拍文本生产过程的简单描述。本文认为,其大众文化基础是经由认同的寻求所生产的“快乐”,经由“狂喜”所生产的“躲避的快感”。这里涉及到大众文化分析的两个概念,一是“快乐”,二是“狂喜”。为了方便理解,笔者用“寻求认同”来解释这里的快乐,其本质是对社会宰制性意识形态的顺从。一般而言,寻求社会主流价值观的认同会产生快乐,譬如,“颜值”既是世俗审美作为一种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存在,也是一种社会规训力量的符号表征。自拍迎合的是当下社会对“颜值”的一般定义。笔者用“躲避的快感”来解释这里的狂喜,狂喜的产生经由对社会控制机制的“躲避”,其本质是对社会宰制性意识形态的“抵抗”。躲避的是当下社会对“容貌气质”与“自恋”的一般定义。譬如,容貌气质天生具备,难以改变,“自恋”情节是畸形的、盲目的自我肯定,它们均是社会规训力量在当下的符号表征。结合微信自拍的文本生产过程,以“快乐”与“狂喜”两个概念为分析工具,本文认为微信自拍的大众文化过程,是从“抵抗”开始,到“顺从”终结。
那么,自拍过程所生产的快乐与狂喜,是如何产生的呢?不难发现,仅凭顺从社会宰制性意识形态生产快乐,抵抗社会宰制性意识形态生产狂喜,仍然不能回答上述问题。我们需要弄明白生产快乐与狂喜的社会机制是什么,或者说快乐、狂喜与宰制性意识形态之间的“中介物”是什么。在费斯克看来,答案是“自我”。进一步说,大众通过对自我的消解与重构来获得与宰制性意识形态进行迎合和对抗所产生的快乐与狂喜。
一般而言,“自我”是社会性建构起来的,并因而受到控制,它是主体性的场所,并因而是意识形态生产与再生产的场所。[i] 因此,自我的丧失是对意识形态的躲避,承载主体性的自我因为这种控制机制的暂时“消失”而部分丧失,自我的社会性建构出现了“坍塌”。此时是有危险的,因为坍塌的那部分自我还需要被成功地重构。下面,笔者以微信自拍为例,具体说明自我在文本生产过程中的“坍塌”和“重建”。
微信用户通过拍照和修辞,完成文本的“技术性生产”,并向朋友圈发布,通过点赞和评论,进行文本的“消费性生产”。后者的大众文化基础是“快乐”所生产的“日常的快感”,它是在社会的意义上被建构出来的,其根源是在宰制性意识形态的内部,关注的是社会的认同与承认,是一种与社会秩序达成“关联”的快感。不难发现,这里的宰制性意识形态是指社会的世俗审美标准,用一个时下很热的网络词汇,即“颜值”。简单的两个字包含了一整套社会对世俗“美”的共识。它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双眼皮(内双、外双)、高鼻梁、小脸、白皮肤到大长腿等关于“高颜值”的描绘和想象,它们与各类美颜相机中的“磨皮”、“美白”、“秀腿”等功能一一对应。用户通过这些功能去修饰照片中的自己,有意迎合人们尤其是年轻网民关于世俗美的共识,尽管这一共识一直处于变动之中。越贴近这些共识,用户对自己的自拍就会越自信,因为自拍发布之后获得认可的期望被提高,大众文化意义上的“快乐”的快感由此产生。经过修辞的自拍发布之后(进入文本消费过程),被好友陆续点赞和评论(友好的评论,以强化点赞效果)。这个过程所产生的快感是获得世俗审美标准(一种宰制性意识形态)的认同,其预设是对既有审美价值体系的迎合。
值得注意的是,以费斯克大众文化理论的视角观之,结合前文我们对自我解构与重构过程的解析。微信自拍获得点赞(即认同)的过程实际上是对文本生产过程中“坍塌”的部分自我进行重构的过程,承载主体性的部分自我通过这种方式重新获得。之前部分“坍塌”的自我又进行了一次社会建构,即社会与自我的双重控制。
有趣的是,倘若发布微信自拍后没有获得期望中的点赞数(大概的数量范围),甚至遭受质疑性的评论,比如批评发布者自恋、臭美之类的。那么这意味着自我的部分重建过程失败了,或者说没有完全成功。这时,基于特定语境的对特定文本的生产过程,就会受到自我的怀疑甚至否定,这当然也是一种自我重建的过程,因为它受到了自我本想躲避的容貌的社会控制机制(规训力量)的谴责。原来丧失的那部分自我被本想暂时逃脱的社会规训力量反向建构了,主体性又重新获得了,只不过这种自我的重建过程是失落的、不快乐的。
由此可见,由狂喜的快感到快乐的快感的顺利达成,会激励自我进行下一次的文本生产,但这是有风险的。上述对微信自拍文本生产过程中“自我解构之后的反向建构”现象就是典型的例子。应该指出,微信自拍过程中,对“自我”的解构与重构过程,都说明了大众文化的社会规训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