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亨利八世对托马斯•克伦威尔宗教改革举措的态度，核心在于解决以下三个问题：亨利八世在托马斯•克伦威尔宗教改革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亨利八世统治全期的宗教政策和托马斯•克伦威尔掌权时期的宗教改革举措是何关系？托马斯•克伦威尔倒台与其宗教改革之间到底有无关联？下文将对此一一阐述。

1 托马斯•克伦威尔宗教改革
关于亨利八世在托马斯•克伦威尔宗教改革中所扮演的角色，学界主要有三种不同的观点。第一，以埃尔顿为首的修正主义者认为，“是克伦威尔把亨利八世关于将教皇权逐出英格兰的朦胧要求，明确地表达为‘王权至尊’”，即托马斯•克伦威尔是宗教改革的设计师。第二，波拉德认为，“发生在16世纪30年代的改革是国王的改革，不是克伦威尔、克兰默、安•博林或者任何其他人的事业，其统治期间的任何政策都完全是国王自己的想法，未受到身边任何人的影响。”[[[]Richard Rex, “The Review of The King's Reformation: Henry VIII and the Remaking of the English Church”, The Journal of Modern History, Vol. 80, No.1 (March 2008), p. 127.]]第三，斯凯里斯布里克认为，亨利八世既没有波拉德所描述的那么善于控制形势，也没有像埃尔顿所认为的那么依赖大臣。他认为，亨利确实经常不知道沃尔西和克伦威尔具体在做什么，但亨利一直把持着政策的大方向。[[[] David M. Head, “If a Lion Knew His Own Strength: The Image of Henry VIII and His Historians”, International Social Review, Vol.72, No.3/4(1997), p. 103.]]
我倾向于第三种观点，即托马斯•克伦威尔是在亨利八世的授意、支持和信任下进行宗教改革的。原因如下：就性质而言，亨利八世宗教改革是王权与教权之争。“如果说，路德的改革始于修道院的修士室，重洗派的改革始于一次祈告会，加尔文的改革始于学者的书桌，那么英格兰的改革则始于国家事务，特别是始于王位继承问题。”[[[][美]布鲁斯•L.雪莱著，刘平译：《基督教会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66页。]]最重要的是，宗教改革后的英国俨然成为“没有教皇的天主教国家”。[[[] 曹华维：《从英国国教建立看英国特色宗教改革》，[学位论文]，安徽大学，2010年，第23页。]]在形式方面，托马斯•克伦威尔宗教改革是自上而下进行的。“宗教改革的大部分文件是以王权的名义通过国会颁布的，而在欧洲大陆则是由宗教理论家们颁布的。”[[ [] Garret, “The Reformation in England”, 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Vo. 57, No. 1, 1951, p. 123.]]正因为专制王权的加强，“英国宗教改革的历史（才会）受到种种政治事件和各君主的不同态度的巨大影响”。[[[][美]胡斯都•L.冈察雷斯著，陈泽民、孙汉书等译：《基督教思想史•第三卷》，江苏：译林出版社，2008年，第188页。]]
从1532年到1540年，商人、律师出身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先后兼任王室财务官、国库大臣、国务秘书、掌玺大臣、教会首领代表等要职，掌握了行政、司法、财政、外交、宗教各方面大权。在性格方面，埃尔顿认为，相对克兰默温和、宽容的性情，克伦威尔无疑个性较强、目的明确。[[[] [英]G.R．埃尔顿编：《新编剑桥世界近代史2：宗教改革1520-1559》，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组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第309页。]]他的政治追求是要建立一个主权民族国家。[[[][英]G.R．埃尔顿编：《新编剑桥世界近代史2：宗教改革1520-1559》，第303页。]]关于克伦威尔的宗教信念不甚明了，大部分都是猜想。现在学者一般认为他是个路德派，至少是个人文主义者。[[[] J. Patrick Coby, Thomas Cromwell-Machiavellian Statecraft and the English Reformation, Rowman & Littlefield, Lexington Books, 2009, p. 195.]]
众所周知，亨利八世的离婚问题成为英国宗教改革爆发的导火线，“欧洲大陆宗教改革如火如荼之际，英国处于顽固的天主教国王的统治下，这个国王和教皇发生了私人争论”。[[[] Erik Routley, English Religious Dissent,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60, p. 11.]]以往著作多有说明，在此不再赘述。沃尔西尝试与教会合作采用正当途径来解决离婚问题，克兰默也曾游说欧洲各国争取舆论支持，但这些都无济于事。虽然有人提出，亨利政策的转折点——开始否认英格兰国王要服从罗马权威——出现在1530年8月，远在克伦威尔有机会动摇国王的想法之前。[[[] David M. Head, “If a Lion Knew His Own Strength: The Image of Henry VIII and His Historians”, p. 45.]] 但学界一般认为，至少是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实际操作实现了亨利八世与教皇的决裂。
托马斯•克伦威尔宗教改革大致分“同罗马教皇断绝关系”、“没收教会财产”、“修定教义”三步进行。[[[] [英]莫顿:《人民的英国史》，上海：三联书店，1962年，第114页。]]
1.1同罗马教廷断绝关系
1532年3月，克伦威尔代表国会下院草拟了《反教区主教请愿书》，迫使宗教会议通过决议，教会立法必须由国王批准。从此，教会丧失了立法权。1533年，在克伦威尔的影响下，国会通过了《上诉法》，宣布任何案件不能超越坎特伯雷大主教法庭上诉罗马教廷，英国教会有权审理本国的任何案件，这使罗马教廷丧失了在英国教会的最高司法权，克兰默正是基于此宣布亨利八世和阿拉贡的凯瑟琳婚姻无效。
与此同时，国会还通过了《首年薪俸法案》和《禁止上缴罗马教区税收法》，规定新任主教的首年薪俸、教区征收什一税的三分之一和以各种名义征得的税收，严禁上缴罗马，改为上交英国国王，这打击了罗马教廷在英国教区的经济特权。
1534年，国会通过了《至尊法案》，这是克伦威尔宗教政策的基石。国王成为英国教会的最高首脑，拥有任命神职和处理宗教事务的一切权力，否定者以叛国罪论处。1536年的《反罗马教皇权力法》是专门针对罗马教皇的法令，亨利八世称教皇通过阴谋篡位实现对英格兰长达四个世纪的统治，因而其统治是不合法的，为此必须反抗罗马教皇。
为了巩固改革成果，1534-1536年国会先后通过了《叛逆法》和《继承法》。法令规定：凡攻击国王、王后及王位继承者，否定国主至尊地位者，一律处以叛国罪。
1.2没收教会财产
1536年，国会制定了《小修道院解散法》，首先封闭了年收入在200镑以下的修道院376所。1537年起，开始解散年收入在200镑以上的修道院。1539年国会再度通过法案，关闭剩余的一切修道院。被封闭修道院的全部财产归国王所有，亨利八世获得了1423500镑的收入。旧教会组织被解散后，克伦威尔便开始建立新教会组织的工作，以推动改革运动的深入发展。[[[] 李自更：《试论托马斯•克伦威尔与英国宗教改革》，《河南大学学报》，1993年，8月29日版，第90页。]]
1.3修正教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