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历史”作为精神载体和叙事策略
在90年代作家集体回到“故事”,从小处着手构建机巧情节,隐晦地折射历史时,张承志为什么选择如此露骨的赞颂、悲泣,恢弘历史的书写?
首先,唯有“历史”的深厚方能承载最深的感情和最重的思想。张承志选择回归历史书写,绝不是自不量力或空流抒情,而是在深入西北身心震荡后的选择,“心情、气质、决意、牺牲的渴望——我必须描述这一切,都是无形的。而且无法用典型概括。用几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框架…无法承托我感受的这种巨大。” 面对这种整个民族历史的“巨大”,这种厚重到窒息的精神是小我的心理和时空不能承载的,渺小的自我在靠近这炽热精神时如炉心融解般“消失”,“我渐渐得感到了一种奇特的感情——一种战士或男子汉的渴望皈依、渴望被征服、渴望巨大的收容的感情。我找到了。” 时代剧变下丧失精神皈依的知识分子需要一种更强大、更有力量的精神来被征服和指引,一颗迷惘恍惚的心突然在荒漠中找到了宁息之地。但他没有止步于自我的安宁或继续向历史深处藏身,他意识到:“所谓历史早就湮灭了……大西北是深沉的;它沉默着,忍受着难以想象的干旱和灾难,但是一直等待公开自己的心情。” 这反而使他发声的愿望更为迫切,“这一切认识——我知道它们离人们习惯的中国文学实在是太远了。但是我相信这种文学的价值。——全部细节都是真实的,全部事实都是不可思议的,全部真理都是离群的。我企图用中文汉语营造一个人所不知的中国…我总想变沉默为诉说。” 因此,他选择将自己交给历史去熔炼,熔铸这个群体的知识血脉和核心精神,为他们代言,抛弃曲笔隐讳,在迷雾般的时代以最清晰直白、激情炽热的话语,不容曲解地捧出“历史”给世人看。